xingzhongderiyue

［俏雁］一万次悲伤3-4

到了第二天，整个学校都在议论俏如来与上官鸿信交往的事情。上官鸿信不用看也知道，学校论坛一定又为此盖了好几千层的高楼，他也不在乎。毕竟，假设这是一种公开处刑，丢脸的人并不只有他一个。

他只是心情不爽，带着这样的低气压去研究室，结果是，准备好一肚子揶揄的他的几位师叔，面面相觑一时也不敢开口了，生怕一不小心成为火力集中的对象。于是整个上午，研究室都弥漫在极其恐怖的，连苍蝇也不敢多待的键盘声里。

上官鸿信离开后，玄之玄松一口气，端着他的小熊保温杯脸色难看，“他要是再不离开，我也许会紧张到胃绞痛发作。”

“那还真是可惜，”凰后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，“你要是痛到晕过去，他一定还有些别的话送你，让你当场又气活过来。”

“得了吧老五，他在时也没见你敢开口。”

“人贵有’自知之明’，贵在要’审时度势’。”

“唉~”，玄之玄垂头叹了口气，从对他来说过高的椅子上跳下来，在研究室里烦躁地踱来踱去，“原本上大学时碰到默苍离，以为已经是这辈子倒霉极限。好不容易熬成了教授，结果每天在研究室里受他徒弟欺负。这两只臭鸟，世人到底是欠了他们多少，脸才会永远这么臭，嘴才会——”

玄之玄话还没说完，多年养成的直觉使他生生闭了口，转过脸，果然发现默苍离拿着iPad，鬼怪似的站在门口，吓得他全身一抖。

“你来啦，师兄。”对上默苍离，凰后才会陪上些有热度的笑容，简直开了少女滤镜一般。

“嗯。”默苍离没有进门，“我来找上官，既然他不在，我另找时间联系他。”说着边看着手里iPad，边转身要就要走。

玄之玄正准备松一口气，就听见凰后说，“等等，师兄。”整个人重又竖着耳朵警惕起来。

“师兄来找上官是为了他昨天交上去的研究报告吧？”

“没什么大问题，只是几个小错误，我想找他聊聊。”他低头看着iPad，手指上也没停。

因他这样的话，凰后已为上官鸿信捏了把汗。此时略一踯躅，望着师兄略略有些面瘫的脸，仍是一颗八卦的心占了上风，“师兄没听说这两天学校里的新闻吗？上官他，他和俏如来交往了，下午他要出去约会，只怕，没时间聊报告了。”

“这样吗？”他几乎毫无反应，自言自语一句，转身就打着游戏走掉了。

留在原地的凰后暗暗在心内惊叹，师兄城府果然非常人可度量。玄之玄则终于如愿以偿，紧张到捂了胃。

打着游戏，往回走到半途的默苍离突然想起来，昨天晚饭时杏花似乎已经念叨过这件事了，当时他也低头玩着iPad，没过耳朵。

此时一局又赢，下一局开始前，他抬起头看一看走廊外，蓝天白云，鸟语花香，心想着，下午还是先算了吗？

上官鸿信在另一条走廊上，此时离下午两点还有半个小时，他不会去校门口等，却也没打算躲起来。无论往下如何发展，既然俏如来要玩，他自然奉陪到底。

“嗨嗨~”公子开明不知道从哪里突然蹦到他面前，一双眼眯得弯弯，看起来心情很好，“多年夙愿终于得尝，你这个落翅仔现在是不是蛮开心，很开心，非常开心？”

“你出现得正是时候，”上官鸿信扯了嘴角微微一笑，“我正准备去找你。”

公子开明立马警惕起来，嗯嗯地左右乱看了一番，继而虚张声势起来，“太阳打西边出来啦。上官鸿信竟然要找本策君？是有多感谢我这一招釜底抽薪终于打醒了俏如来，不必客气，不需客气，不用客气~~~！！”

“凡事都要付出代价，这件事的代价，你想好了吗？”

“诶诶，别这么说嘛。你这个落翅仔，虽然智商很高但头脑实在有病，我也不过是举手之劳，让你发现发现内心，”他说着一下又扭到上官鸿信面前，“现在，俏如来也愿意和你交往了，好好抓住机会，想想你心里真正想要的，其实是什么吧。”

“你有个发小叫鬼飘伶，今天刚从曼奇斯特坐飞机回来。”上官鸿信对这种鸡汤并没有多少兴趣，此时凑近公子开明耳边，压低声音，“我替你为他准备了一份大礼。”

这样，公子开明的脸色一瞬就变得十分有趣。往下大约是又一长串的虚张声势，人身攻击。但他开始表演前，却是忙忙从后面过来的俏如来先开口，“师兄，终于找到你了。”

“俏如来啊！”公子开明转身，含着满腔的委屈一把就要抱住俏如来，却被他不动声色地避开，“原来学长也在。”他说这话，眼睛却看向上官鸿信。

公子开明倒不尴尬，转眼又恢复了活力，“快点管好你的这只师兄吧，不然我可是已经被当作这件事的始作俑者，横加报复了呢。”

“我会向师兄解释清楚的，”俏如来依然望着上官鸿信，又问公子开明，“现在，我们可以先离开了吗？”

“当然可以，完全可以，绝对可以——再待下去，我怕自己会忍不住打他。”公子开明笑得咬牙切齿。

“我能体会这种心情。”俏如来说着，十分自然地将手伸到上官鸿信的手掌中间，轻轻扣住。上官鸿信没料到他会有这种举动，下意识抖了一下想躲，很快却还是恢复了镇定。俏如来转脸，冲他一笑，“我们走吧，师兄。”

下午一点四十五分，上官鸿信就这样被俏如来拉着手跟在他的后面。今天他穿了一件白色无袖的连帽衫，露出两臂精壮的肌肉，齐肩白发披散着，光影交错间显得随意落拓。他的手，温度远高于上官鸿信的，却并不烫人。

上官鸿信被这么拉着走了一会儿，才开口，闲闲地问他，“师弟，你打算带我去哪里？”

“我们去约会，我车停在校门口。”相当正直的回答，毫无疑问。

上官鸿信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开口比较好。

校门口，不知谁走漏了消息，在史艳文那辆乳黄色服役过十年的东风本田前面，聚了一大堆看热闹的人。他们七嘴八舌议论的，是与昨夜论坛的那栋标题为《再次震惊！俏师弟竟同样芳心暗许落翅鸟，宿敌一夜成佳偶》的楼里同样的内容，无非是不相信，不相信，不相信！唯有腐女军团，连日横幅也已做好，只等着俏如来他们出现，便摇旗呐喊。

上官鸿信遗憾自己对公子开明的报复大概是太轻了。以及，虽然他自诩向来不要脸，此时却有那么点期望谁能借他个麻袋套头。欢呼声与质疑声一齐爆发的时候，上官鸿信注意到前面的俏如来脸直红到了脖子根，他依然扣着他的手，此时就穿过疯狂的起哄，穿过围上来假装记者采访的同学，深埋着头一言不发，将上官鸿信拉到车子边上，打开门，让他先进去。自己再到另一边，发动汽车。 

气氛有些不自在。这是当然的，谁能在经过那样的尴尬后依然面不改色？上官鸿信能是能，心里却多少有些不是滋味。而一旁开车的他的师弟脸依然红得不行，缘由如此，上官鸿信甚至莫名觉得车里的温度也因此升高了。他开始怀疑，自己是不是真的要继续跟对方玩这个显然是杀敌自损的游戏。

沉默在车里蔓延，过天桥时，俏如来伸手按开了播放器，铿铿锵锵的乐音出来，接着唢呐也吹起来，是很有年代感的《吼天喝月》，史艳文爱听的歌。刚唱两句，俏如来又伸手关掉，一时里沉默似乎比先前更沉默，尴尬也比先前更尴尬。

“师弟，你打算带我去哪里？”同样的问题，上官鸿信又问了一遍。

“去海洋馆，我有砚寒清送的门票。”

“然后呢？”

“去吃晚饭，砚寒清给我推荐了一家餐厅，在海洋馆附近。”

“再然后呢？”上官鸿信后背靠在座椅上，望着后视镜里俏如来的眼睛。

“送你回家。”俏如来察觉到，也飞快瞥了一眼后视镜，里面有上官鸿信一双慑人的眼睛。

“嗯。很健康，也很保守的计划，换作魔伶，或者其他暗恋你的对象，她们一定会对此十分满意。”上官鸿信修长的十指在胸前交叠，好整以暇。

“师兄你不满意？”这样俏如来的言语里便有了淡淡的愠怒，这样的俏如来才是正常的。

“我在想，如果你的打算是让我放弃干预你的养鱼场课题，把精力放在这种地方，不是一个好的选择。”

“……这和海境的课题有什么关系？”俏如来反应了一会儿，突然皱了眉开始不耐烦，“课题是课题，交往是交往，师兄考虑了一夜，只得出的结论，难道是失智了吗？”

上官鸿信被他这样乱怼，只冷笑了一声。实际上，却明白自己这回的的确确是落了下风。他知道，如果不能找到俏如来的动机，就只能一直将这种尴尬又愚蠢的折磨持续下去。他却又不肯屈尊降贵地下问，还是说，出其不意，顺势反击来得更好？

当下，俏如来望了他一眼，似乎想说什么，却终是气鼓鼓的，什么也未说。

海洋馆里蓝盈盈的，到处是鱼的影子。因为是周末的关系，馆里游客不少，除了成群结队的学生，也不乏情侣。而上官鸿信与俏如来这样结伴的两个大男人，算得上异类。

两个人都很认真地在看鱼，其实又都没有看鱼。像这样，与自己针对了好几年的学弟长久地呆在一起，上官鸿信的体验可以说是非常糟糕。一方面，俏如来并非善茬，另一方面，他们缺少除了相互争吵讽刺以外的相处模式。

他毫不怀疑俏如来是厌恶自己的这个事实，诚如自己厌恶俏如来那样。他们就是要互相针对，互相反驳，否则便无法在师尊面前找到自己的存在。

俏如来在安安静静地看鱼，上官鸿信轻易就可以看到他浸在蓝色波纹中的侧脸。虽然看他不顺眼，上官鸿信却也有客观的审美，从不否认俏如来其实长相俊美的事实。他于是又想起先前自己在车里时说的话，的确如果是魔伶，或是其他俏如来的暗恋者，只是这样与他一起呆站着看鱼，怕也觉得有趣。

这样，他又顺便想起俏如来在学校里也是与自己这种极端分子不同的，受人欢迎的存在。仔细想想，一向不缺乏爱慕者，并且心智正常的俏如来竟然一直以来都是单身？也许有必要查查他的性向，也许可以先查查与他同宿舍的砚寒清（砚寒清：我到底做错了什么┑(￣Д ￣)┍）……

正胡思乱想着，突然迎上俏如来回望他的目光。一时里，那隐没在大片幽蓝里的金色有些迷蒙，随后反应出小小的震愕，再往后，却皱了眉，神色里有显出他最初说要与自己交往时的那种复杂。

“你不开心吗？”上官鸿信故意问他。

“正好相反，”俏如来转回脸，神色肃穆地继续看眼前游来游去的鱼，“我很开心。”

餐厅在水族馆外的一座半山腰上，砚寒清在网上为俏如来定的位置在露天天台，两个人到的时候天已近黑了。夜色温柔，春风也温柔，眼前是城市星星点点的灯火。

菜色大多是水产，很新鲜，厨艺也很不多。上官鸿信先前积攒的不悦消减了不少，但仍说不上有多愉快。此时望着对面俏如来颇为斯文地用筷，突然伸手，搭上了他放在桌上的另一只手，然后带些情色意味地摩挲。

俏如来浑身一颤，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。

“也许答案，出乎意料地简单。”上官鸿信抬起低垂的眼帘，此时望着俏如来，唇角扬起轻微的弧度。

“师兄相信吗？”俏如来也望着他，是往日里对抗的视线。

相信俏如来喜欢自己？算了吧。上官鸿信再自恋也没有夸张到这种地步。况且……这也实在是个让人想起鸡皮疙瘩的选项。

“难以想象。”上官鸿信皱了皱嘴唇自我嫌弃，说着便要松手。

“但是我相信。”俏如来在他松手前，飞快地反握，他定定望着上官鸿信，“我相信，师兄你是真的喜欢我。”

-TBC-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智硬，怕不是只假雁吧？？？？？？